刚刚把前来看我的姊妹送到公交车站,路上我对她说:“这是第一次出来没有人跟着。”回来的时候,刚走几步就觉得有个人拿着报纸,不远不近地在我后面。到十字路口终于确认,我竟然是被跟着的!我哑然失笑,坦然地回到家里。
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一个故事,大意是说,一个退役的将军(士兵?)经常给孩子们讲他过去打仗的故事。每次讲完一个激动人心的故事,他都会说,这不是最难的一场仗。原来在将军的故事里,最难的战役永远在于跟着基督打仗,在于征服自己。
向外突破的成功,固然容易让人激动,但那不是最难的突破。突破自己的性情,那是更难的一场仗。
向外的突破让我有机会再次到平台敬拜神。随后胜利大逃亡带来的是他们事后惩罚和事前预防相结合的日夜看守。我以为,这一切已经在意料之中,因此不算什么。但是事实证明,我生命的弹性远未能够承受这样的环境。
一方面,我告诫自己不要把自己看成是受难者。另一方面,却不由自主地感到缺少关心。尽管知道没有人应该问候我,事实上也几乎每天都有弟兄姊妹的问候,每一次的问候都让我感动,但我却不能满足。只好一次次来到神面前,请求他除去我的自怜。也让自己清楚一个事实,没有人可以让我满足。当听到有的牧者得到一点点自由的时候,我居然不是体谅和感恩,而是不满:凭什么我要比他们受到更严格的看守?这种想法让我羞愧。人性的自私暴露无遗。不管我怎么称呼他们为亲爱的牧者,我竟然在心里跟他们做这样的比较。
对门外的JC,起初虽然也体恤他们整日守候的辛苦,晚上在车里睡觉的不舒服,做这样没意义的事的无奈,但是我做不到尊重他们。XF牧师教导,我们和他们的关系是,我们是先蒙恩的罪人而已。可是想到我们身处的不同阵营,我无论如何都觉得自己比他们有义。正如圣殿里的法利赛人。
跟他们对立着,不相往来,倒不是很难。但心里蠢蠢欲动的对自由的向往、对权利的追求,或者是对现实的不满,让我终于在一周后走出门说出我的需求。但我还不清楚,我应该摆出姿态,让他们知道我有权利提出要求,而不是请求,还是平和地告诉他们我的需求。后者理应更好,但是我做不到。语气稍微缓和就让我觉得自尊受到侮辱。自然,我的强硬引起的是对方理直气壮的回绝(或者这二者没什么关系),所以第二天他们准时买了早餐给我,宁可如此也不同意我出去。而我一声说了不如不说的“谢谢”再次表明了我冷战的态度。下午家里停水了,我要求出去吃饭,许久得到JC答复:晚8点换班后JC带我去。他似乎在向我宣告,休想在他的班内得到任何自由。我心里的愤怒又被激起。
回到屋里,我向神发泄自己的愤怒。虽然以“求主饶恕,人的怒气不能成就主的义”开始,几句话以后就意识到自己的罪,但是愤怒却如波浪淹没我。如今已不记得,到底是什么改变了这个进程。大概是跟lh交流以后,听了她的心路历程并得到她的理解和安慰,愤怒渐渐缓解。
第二天,上午在悔改中读斯托得的《罗马书》注释,至下午渐入佳境。愤怒退去,仿佛一场大病刚过,重新感受到久违的健康。门外没有任何变化,我却满心喜乐,感到真正的自由。我奇怪地发现,这时不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而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牵挂的和亏欠的几个人,于是拿起了手机。又想起主耶稣的话:“康健的人用不着医生,有病的人才用得着。”(太9:12)第一次非常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个病人。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当初万万接受不了的人有罪的观念慢慢变成常识以后,可以轻易地称呼自己是罪人,却很少时候愿意承认自己是病人。难怪主耶稣难以下手医治呢。
下午,再次提出需要买菜,告诉xj后就先回屋默默祷告,愿成与不成都不要生气。也已经准备好告诉他们买什么,不能出门就请他们代劳。没想到JC居然同意了。面对严格的询问去哪儿买,是不是买了马上回来我没再动怒。那句“我们对你好吧”也不再觉得特别刺耳。
所以今天,我只说“要送一下朋友”,对方就什么都没问,而且在我不知道跟着的情况下允许我送到站牌而没有阻拦,实在是不小的突破。只不过,这次的突破和上次是完全不同的方式,而且这是外在的突破,更是内在的突破。我既亲眼看到自己里面的污秽,就不敢再视自己为正义的一方,也不再以对方为敌。这是一场争战,但我不仅是主的战士也是他要赢得的人,门外的人也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尚未赢得的战友。战场,远远不止于平台,也不止于家门外。
Ps:就在文章写完之后,我以为相互之间已经有一些信任了,晚上提出一个貌似比送朋友更小的请求,他们居然拒绝了。我略感惊异,但坦然接受了。主的考验呀,每天都在进行。也许我还会有反复,有挣扎,但我既然相信自己的不能,就相信在主凡事都能。
2011年9月1日
发表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