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飞往天堂的翅膀 / 慕道

[ 编者按] 在今天的校园中,除了一些学者,还有更多的学生们,他们在迫切寻求着自己生命的意义,渴望着那永恒之爱的庇护与飞往天堂的翅膀。看到下面的信,我似乎听到奥古斯丁在那棵无花果树下的哭喊:“ 还有多久?还有多久?主啊,我才能从这捆绑之中得着赦免与释放?” 他得救后向他的主所说的那句发自内心的话语是没有错的:“ 你创造我们是为了你,我们的心若不是安稳在你的怀中就不会得到安息。” 让我们在祷告中多纪念本文作者以及像她这样处境中的寻求者。

尊敬的老师:

您好!我在给您写信,因为我太想写这封信了.但我也怕自己受嘲笑,希望我不要因为如此这般的信件而显得更愚蠢。我总是语无伦次、呆板木讷、不善表达。请您相信我愚笨的心。

很多话我不能用条理清晰的语言表达,尤其处在现在的状态中。也许人的生存状态只有文学才能表达,而任何理论都会陷入空疏。我的“ 文学” 只是我的日记。幸而我还可以写日记,否则很难保证我不会陷入精神崩溃。太多的时候我盼望着自己死去,我在日记上写道:“ 多少次,我想象死时的场景。为何想那么多次?因为,我深知那才是真正的幸福,我始终追寻的幸福,那恬美的天堂。只有死亡带来鸟儿轻盈的翅膀,将心灵放飞,到那无限喜乐的安息地。那时,我是那样纯净地望着一切;那时,我成了幸福本身。那时,真的可以放《梦中的婚礼》了,这门德尔松式的完满,哦,不,比门德尔松还完满。死亡啊,我最甜美、温馨的爱人,当你成了至福的安息地,我就没有别的可期求了.那时,我就可以大声说:我是最幸福的人,整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没有被毁伤,相反,我找到了一切。还有谁能比我更幸福呢?啊,我等着那一天…… 我自绝于人群,而独愿奔向神圣完满之境, 这是我的幼稚、愚蠢、疯狂与疾病。但我还是相信从前的话:当神殿的大门敞开时,我知道我属于那儿,就像我最终属于死亡一样.然而,有一点我现在才知道,那就是:神殿就是死亡。所以,这句话其实只表明了一个意思:我属于死亡.在这里没有任何哲学论证,有的只是命运与启示、痛苦与渴望。当我离开时,我会说:我是如此地爱这个世界,但也正因为此,我才选择离开。

这是我的自白。我所有的思考(如果能称得上思考的话)都是为了最终做这个抉择。”

我还试图用诗歌的方式表达悲痛之情:

死亡
有一种吸引不能用哲学说清
有一种渴望只能谓之神圣
在此,
死亡奏响了婚礼的交响
迎接他的新娘
到那无限喜乐的安息地
他们纯净地相望
没有长着翅膀的天使
也没有人们日日夜夜歌唱的光芒
没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
只有静
无边的

……

然而,这种方式也确实没能给我带来更大的安慰,因为我的诗歌之路也几近结束了,诗歌写得愈来愈糟.诗歌与哲学曾是我生命的支柱,而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我不由得考虑自杀的事情。我在日记上写道:“ 多少次毁伤能将人击倒,多少次伤害能让人彻底悲伤,我这样问.如果连亲人都由衷地责怪我,我还能活在这个世界上吗?我还能对世界有何留恋?愿上帝惩罚我吧,我这有罪的生命,该受罚,惩罚我的一生!惩罚我,为我的痛苦,惩罚我,为我曾经的快乐,惩罚我的一切!我站在这里呼求,没有柔美的文字,没有纤弱的诗歌,只有呼求,来自绝望中的呼求,呼求惩罚。一个人沉默,意味着什么?自杀。我曾有的诗歌啊,永远地结束了。连它也抛弃了我,如今叫我如何为错了。我请求原谅。一个人沉默,意味着什么?断绝。‘一个人沉默,意味着什么?’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也许还能有幸称为‘哲学问题’(哈哈!)Time to say goodbye .用德语说(我上个暑假都没回家,学了一个假期的德语,从刚考完试,一直到开学,辛苦啊!但这是我自愿学的,虽然现在想来已没用)大概就是:Es ist Zeit Auf Wiedersehen zu sagen .我喜欢德语,还曾想着到德国去学哲学或者宗教学,现在看来是没希望了。啊,就这样吧!我以我的沉默与脸上的笑容面对一切,毕竟这世界没人愿意关心你的心:哈,人有心吗?!人之虚伪,就如我的罪恶一样深重。愿存在本身惩罚一切吧,愿它惩罚它自身!”

我在夜晚默默哭泣,午睡时偷偷掉泪。我已记不得多少次想怎样了结才好;多少次我想着自己平静地躺在我的小床上,将两只手臂在胸前交叉着放好,闭上眼,安详地死去;多少次我设想着自己的遗物——几本日记,他们会把它们烧掉吗?我还忽然想在给您的信中这样写:“ 尊敬的老师,您好,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世…… ” 日记上我这样述说:“ 我是个病人,只能这么说。我是那么向往安静,我希望可以像一棵树那样静静地立在那儿,不言语,这是我全部的梦想.这也是‘天堂树’命名的原因之一.终有一天,我要离开,现在想来,就等那个契机了:当一切都断绝后,我选择离开.我是自私的‘孩子’,然而,我是否曾经也爱得那么深?或者现在仍爱得那么深?啊,不知道。也许我爱得很深;也许我有的只是虚假的爱。是谁将诗神从我身边永远地带走?是谁一点点侵吞我不多的希望?是谁毁伤我,而后还觊觎着毁伤我第二次?哦,快了,抉择的时候要到了,三年来的痛苦要有着落了。”

我呼求上帝救我,求他一定要保守我,不要毁灭我,然而我依旧无望:“ 当我终于又遭一次毁伤,终于心如死灰,那将是什么样啊!你(上帝)可曾料到我的道路?我唱着悲伤的歌,迎着晨风,离你而去,而你却终不语…… ”

我曾在日记上向您告别:“ 如果哪一天我真的离开了,请您一定要记着:我尊敬您,就像阿辽莎崇敬佐西玛长老,就像伊凡哥哥热爱阿辽莎。感谢苍天,让我认识您,愿我的眼睛能穿过层层阻隔看到您羽翼下的天堂树,愿我安静地长成一棵树。”“ 我靠着哲学与诗歌走到今天(虽然都是我所理解的最蹩脚的哲学与诗歌),如今,她们都渐渐离我远去了。我所有的生命都仿佛被她们带走了。现在才意识到她们对我的重要性,现在才想起几年前日记上的话‘诗与哲是我宁静的家园,是我的存在的唯一合适的归宿’, 不知该如何感慨。时间啊,请你把我带走,随着你到那‘无名’的最深处。我是跳跃的音符,在你回忆的乐曲里闪动。一切都是你的回忆。一切都是回忆。我尊敬的老师,如果我言语,您会不会觉得我愚蠢?爱我的父母,如果我离开,我是不是令你们太心伤?然而,别忘了,我们都在神的回忆中,都属于那永恒的飘逝与那虔诚的眷恋。我们深爱着,我们离开,我们回来。我们曾像婴儿一样睁开好奇的眼睛,望着那辽远的天空;我们曾在一个个哲学问题中徜徉,用朴拙的言语凝结所有感想。而回忆,所有亲爱的人啊,它是安静的,没有声响。”

有太多的事情我都无法说清,有太多的情感我都无法表达,有太多的不安让我犹犹豫豫。我只求所有我尊敬热爱的人能平安幸福。《天堂树》是我日记的名字,也是我那蹩脚诗歌集的名字。它是我唯一能留下的东西,也是唯一曾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能弥补我的愚蠢?有什么能让我不再停于“ 文学式” 的抒情?我不知道。我盼望在您的引导下归向永恒的真理,否则,我怕自己真有一天会控制不住而发疯或自杀。我在日记上写到:“ 即使真的没有灵魂,我也要按着灵魂不朽生活。这不是知识的问题,这是意愿、意志的问题。”

……

这是一封永远写不完的信,因为,我总是想再补充点什么。

我还没有做最终的抉择,但我等着那一天,那个契机。

祝您安康!

慕道

2007.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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